作者：梁炎

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·门罗于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，曾被称为“现代契科夫、当代小说大师”。《逃离》是门罗的代表作之一。

人人皆被生活所围困，于是，逃离就成了人们最简单的反抗方式。小说《逃离》展示了门罗对于生活和人性的独特见解。如何看待庸常生活与逃离之间的关系？逃离对生活是否有现实价值？深度挖掘小说背后的内涵，对于更好地理解和看待我们的生活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
生活将人牢牢地锁在盲目而无聊的凡俗状态里，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在这种状态下，生命已经自顾自地走去了，在无意义中被消磨、被吞噬。卡拉正是意识到了庸常生活对精神的压迫和抑制，选择了逃离，去追寻自由和新生，这是卡拉逃离的根本原因。

相较于逃离，回归的决定更为复杂而困难，究其原因可以分为两个层面。第一是对逃离这一行动的反思：卡拉少年时期和男友克拉克为了追求新的生活而选择私奔，然而逃离后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幸福，依然平凡而庸俗。如果说第一次逃离尚有克拉克与她一起承受后果，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生活。若逃离后痛苦依旧，无非是从这个痛苦逃到下一个痛苦，逃离的意义何在？

第二是从生活本质的层面的思考。也许我们曾经为逃离平庸的生活而努力，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？不过是从一个生活的出口逃离到另一个生活的入口，因此，大多数人选择保持现有的状态。卡拉回归之后不断抵制着一种诱惑，即摆脱庸俗和追求自由的诱惑。卡拉的选择，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性格的懦弱，而应理解为一种与庸常生活的妥协，这种妥协象征着我们大多数人面对庸常生活的无力感。无力感也因逃离后无奈的回归在卡拉身上变得立体、真实。于是，在逃离与回归之间形成悖论，这种悖论构成了小说主题上独特的艺术张力，赋予小说巨大的现实意义。

作者通过隐喻手法，表现了逃离是人的潜意识和本能。弗洛拉由最初跟着克拉克满处乱跑，到后来变得不再轻佻，心理由最初的感性和依赖演变成后来的理性和成熟。在弗洛拉回归的时候，克拉克说“山羊的脾气是很难捉摸透的，它们看着挺温顺，其实不真是那样，特别是在长大之后”。这句话看似是在说弗洛拉，实际上却在影射卡拉。虽然逃离的弗洛拉奇迹般地回归，但是门罗却有意地省略了弗洛拉逃离和回归的所有过程，来制造一种突兀感。这种突兀虽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，但通过描写卡拉的内心境遇，完成了弗洛拉逃离和回归过程的在场，使小说情节达到平衡的艺术效果，并隐喻弗洛拉与卡拉之间潜在的象征关系。

作为动物本能，逃离代表了对生活的反抗和对自由的向往。可是，人不仅是感性的，还是理性的，通过理性来抑制欲望。但背离本能和欲望是需要付出代价——“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进去一根致命的针，浅一些呼吸时可以不感到疼。可是每当她需要深深吸进去一口气时她便能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。”回归后的卡拉越想要融入庸常的生活，就越能够感受到逃离的召唤。为此，卡拉只得选择向克拉克妥协，将那颗“逃离之心”彻底杀死，终于获得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希望。

《逃离》通过描述卡拉逃离又回归的故事，展现了对日常生活虽庸常无聊却无法逃离的状态和人生处境的思考。作者试图阐述，逃离看似是最简单、最直接摆脱问题的方式，其实只是从一个问题进入到另一个问题，而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式。然而，平凡既可以让人陷入庸常的泥潭，也可以让人获得一种安稳的状态。正是逃离使卡拉意识到：平凡的生活也有着可取之处。我们要正视困难，即便陷入生活的泥潭，也要有面向未来的勇气，如此，才能超越庸常的生活。（梁炎）

文章来源：光明网